赵丽看到前同事转发的一条有关肥矿曹庄煤矿获先进的微信,便点进去留言:厉害了,我的矿!
打完字准备发送时,她却犹豫了。“这还是我的矿吗?”她在心里反复问自己。
去年底,赵丽与曹庄煤矿协商解除了劳动合同,离开了工作18年的地方。
在改革重组前,肥矿职工约1.5万人。改革重组过程中,根据当时煤炭产量,新、老公司定编定员8000多人,这就意味着有6000多人必须面临转岗分流。
为此,肥矿拟定了协商解除劳动合同等9个分流安置渠道。相关方案在2016年5月30日的职代会上,全票通过。赵丽就是被分流的职工之一。
“整天担心被投票裁定离开”
学播音主持的赵丽凭借一副好嗓子,在矿上也算是个名人。由于从事的是宣传工作,她往往能先于很多人了解到矿上的最新政策。在做出协商解除劳动合同的决定之前,她曾两次转身:一次主动,一次被动。
由于效益不好,曹庄煤矿在2014年底开始机关减员提效,缩减地面工作人员。看不到希望的赵丽,主动参与了机关改革,从宣传岗位上撤下来,到矿社区的物业公司工作。
“那时候很多同事都在为自己的将来犯愁,我不想‘坐以待毙’。”赵丽10月19日接受《工人日报》记者采访时说。
正式离开宣传科那天,赵丽跟同事们道完别,走到楼下,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喊“赵姐”。她转身看到宣传科的人都站在楼上向她挥手,眼泪瞬间就止不住地往下流。
经营状况不见好转,人员压缩仍在继续。物业公司要分流一部分人员到肥矿下属的陈蛮庄煤矿做后勤工作,选人的方法是集体投票。
“物业公司原本的工作人员相互更熟悉一些,我们这些从机关退下来的人很可能是被投出去的对象。”从小生活在曹庄煤矿的“矿二代”赵丽告诉记者,那时候,“整天担心被投票裁定离开”。
在煎熬中度过两次投票期之后,她最终在第3次投票中被裁定离开。这次被动的转身,让她动了离开煤矿的念头。
“必须有人下船”
深感“动荡不安”的赵丽还算幸运,她至少还能在煤矿工作。一些人则要去到别的领域工作。
“企业好比一条船,船上待的人是有限的,必须有人下船,否则船有可能会沉。”肥矿双创中心副主任吴明慧说,肥矿从2014年开始就与多地人社部门或用人单位联系,寻求工作岗位,行业涉及纺织、家政、电子制造、物流等。
面对这些岗位,一些职工选择主动申请转岗,更多的人在犹豫。决定去留的方式仍是投票。
“投票会结合职工平时的工作情况。”白庄煤矿矿长李洪刚说,如果遇到一些有特殊情况的职工也会酌情考虑换人,比如夫妻双方都被投票裁定离开的,可以申请留一人在煤矿照顾家里。
做了多年工会副主席、因人员分流需要调任双创中心的吴明慧跟职工打交道比较多,很多处成了好朋友,把他们送走,内心很不是滋味。“就像养不起孩子,要送人。”她说。
去到全新岗位的职工很多并不适应。一家纺织厂从曹庄煤矿招了50多位工人,按件计钱,干多少活拿多少钱。矿上转过去的工人由于不熟练,从边角料的活干起。为了挣钱,他们做完规定的工作,就找活做,一个月下来不怎么休息才能挣500元左右。
2016年5月,去留未卜的职工们终于等来了员工安置方案。该方案共设置了9个安置渠道:退休退职、内部退养、协商解除劳动合同、1~6级工伤人员安置、正常经营单位安置、移交企业办社会人员、劳务派出、自主创业或退岗创业、转岗培训。
这个前后修改了13次的方案,让一度沉寂的矿区躁动起来,也让肥矿工会、信访办有关负责人的工作繁忙起来。
200多人涌向接访室
员工安置方案公布不久的一个周四,30多名职工挤进了白庄煤矿生活区一间20多平方米的接访室,尽管他们询问的问题都是同一类,但是面对接访的肥矿领导,仍是你一言我一语。现场的两名保安,一个在室内大声喊:“一个一个说。”一个在门外维持秩序,约有170人在外排队等候。
为了解答职工对安置方案的疑惑,肥矿专门成立“分流安置若干问题研究、推进、答复工作组”。由办公室、信访、人力、工会、宣传等人员参与,组成“智囊团”,变“上访”为“下访”,深入到各个矿区。而每个周四,各矿长也都会专门抽出时间一起接访。
“本来让有相同问题的职工派个代表来咨询,多数人还是不放心,都来了。”肥矿信访办主任张明栋回忆起那次接访时说,“多数职工关心的问题是协商解除劳动合同经济补偿金的计算问题。公司规定是补齐拖欠工资,再按照职工前一年的平均工资乘以12个月计算。有些职工表示早就不在公司工作了,平均工资非常低,这种计算方法不公平。”
针对这个问题,肥矿根据有关政策,对协商解除劳动合同的员工,除按照规定支付经济补偿金外,还按照工作年限、对企业贡献大小等,给予一次性奖励,保底数额2万元,最长补偿年限为21年。
“我就像个救火队员。”张明栋说,哪里有疑难问题,我就得去哪里。
截至2016年底,肥矿集团退休退职447人、协商解除劳动合同2195人、内部退养2172人、劳务派出33人、自主创业873人、退岗创业661人、1~6级工伤退出工作岗位133人。
“当时也有留岗职工跑来问我,凭啥协商解除劳动合同的人可以补齐工资,而留岗的却不能?”吴明慧说,“我对他们说,下船的人,也在为企业作贡献,他们走了,企业改革重组才有可能成功,留下的人才有可能分享到改革的红利。”
在各方努力下,肥矿整个分流安置过程实现了“无震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