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波中的“曙光环保”

　　长江商报消息 一群90后历时一年多调查湘江流域重金属污染

　　官方指责“虚假新闻”，人大官员支持，环保厅长接见

　　□本报特派记者 石伟

　　文/图 发自常德

　　12月2日，一篇《湘江流域重污染区砷超标715倍 官方暂无表态》的报道，引起社会强烈关注。援引“长沙曙光环保公益中心”(下称“曙光环保”)的数据：郴州、衡阳等湘江流域重金属污染区，重金属超标数百倍。随后，湖南环保厅召开新闻发布会，称“报道以点代面，是虚假新闻”。

　　这份报告是由一群热衷环保的“90后”历时一年多调查得来的。11月15日，在“重金属污染防治论坛暨农田水田重金属污染防控研讨会”上，“曙光环保”对外披露。

　　截至发稿时，“曙光环保”理事长刘曙电话告知记者，湖南省环保厅厅长刘尧臣亲自约见了“曙光环保”成员，对他们的工作表示赞赏和认可。

　　90后的环保梦

　　12月4日中午，长江商报记者在长沙市区一栋居民楼里，找到了“长沙曙光环保公益中心”的办公点。“曙光环保”理事长刘曙接待了记者。因为公布数据带来的各方面指责，记者进门时，刘曙刚刚哭过。

　　刘曙去年毕业于长沙环保学院。长沙环保学院全称是长沙环境保护职业技术学院，据其官网介绍，该校创办于1979年，是由国家环保部与湖南省人民政府共建的国内唯一的环保类高等院校。

　　毕业后，刘曙曾在一家生物公司上过几个月的班，月薪4500元，之后辞职加入“曙光环保”。

　　长沙曙光环保公益中心去年8月份注册成立，目前实际做事的有6人，其中四个女生。所有队员都是去年、今年毕业的环保类专业学生，均为90后，毕业前都参与过不少环保类的实地调查项目。

　　“经费大部分来自其他环保组织资助，但往往是杯水车薪。这次湘江流域重金属调查有200多个样本，包含农田土壤、河流底泥、矿区土壤、农作物，送检并且得出数据的有164个，这就花了好几万元。”刘曙说，“曙光环保”成立的时候，他把上班时攒的两万元垫进去，去年开始湘江流域重金属污染调查之后，家里又资助了5万元。

　　这次在环保论坛上发言、公布数据的高亮，今年才从长沙市环保学院毕业。高亮来自湖北孝感的农村，是家中独子，父母常年在外打工。他们不知道高亮具体做什么，只知道他在环保单位上班。“父母打工供我上大学，很不容易，肯定指望我找个好工作，挣钱成家。但环保这种事，总要有人去做吧。”高亮希望从民间公益环保出发，与官方环保形成互补，形成覆盖范围更广、调查严密性更高的公开数据库。

　　高亮介绍，“曙光环保”关于湘江流域重金属污染的调查从去年8月底开始，直到今年11月份公布部分数据，前后实地走访了湖南的11个市（县），累计持续400多天。他刚刚完成了桃园县的取样、走访，下一站还要继续深入郴州、衡阳等污染严重区。刘曙介绍，赶到一个地方，往往需要十几个小时。

　　高亮说，湘江流域一些污染重灾区，已经被媒体报道过不少，情况没有明显改善，当地村民也就麻木了，对调查团队也不太配合。另外，取样调查会引起一些企业的对抗。去年，高亮、刘曙带队到一个村子取样，路过一个采砂场，被六七名工厂工人围着询问身份，推搡着不让离开，还将刘曙一条胳膊拽脱臼，报警之后，才得以脱困。

　　人大官员声援

　　11月份的那场环保主题论坛，是“曙光环保”发起组织的。当时邀请的嘉宾不少是重量级人物，包括北京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副院长、中国环保产业协会重金属污染防治与土壤修复产业委员会秘书长刘阳生、北京科技大学教授姚俊等重金属治理领域大师级人物。这其中有不少是湖南省人大环资委监督处处长刘帅牵线邀请的。实际上，从事环保工作16年的刘帅，是“曙光环保”的顾问之一，对于此次湘江流域重金属污染调查项目给予过不少科学建议。

　　“他们是想往专业环保组织的方向走，通过科学的方式取得精确的数据。所以从项目一开始，我们几个顾问都参加了讨论，在项目制定、流程操作等方面多次给出建议。”刘帅介绍，根据他掌握的情况，“曙光环保”最初设想完成湘江重金属污染调查后，形成报告提交人大、政府环保部门，在论坛上他只是选取少部分数据讨论交流，结果被媒体作为新闻核心形成报道，引起湖南省环保部门的质疑和反对。

　　“我认为他们调查得出的数据本身没有问题，只是从不同身份来看，理解有所不同。”刘帅说，目前政府环保部门对环境监测采取的是网格式检测，取样不一定能完全反映当地情况，民间环保组织按区域集中采样，恰好可以弥补官方采样中的空缺部分，两者互补可以形成较完善的数据库。

　　刘帅认为，以后民间专业的环保组织会越来越多，来自民间的数据也会越来越多，这是一个趋势。

　　累计投170亿治污

　　在高亮团队的调查中，主要是以矿区为中心，向外辐射，对农田土壤、农作物以及河流底泥取样、检测，主要检测铅、镉、锑等金属元素。其中，郴州三十六湾矿区甘溪河底泥中，砷含量超标715.73倍。正是这组数据，被媒体以“湘江重金属超标715倍”为题报道，引起关注。

　　据华声在线报道，12月4日下午，湖南省环保厅召开新闻通气会，副厅长、新闻发言人谢立称，网上关于湘江流域重金属污染的这篇报道，是以点带面、以偏概全，是虚假新闻。

　　“首先他们没有数据发布权；其次他们整个调查的科学性，包括检测机构的资质值得质疑；第三，他们检测了河流底泥，但这项检测并不在国家土壤质量检测标准之内，以这样的数据来说土壤质量，完全是错的。”12月6日，湖南省环保厅法制宣传处副处长黄亮斌接受长江商报记者采访时表示。

　　黄亮斌坦承，关于湘江流域土壤重金属的检测，官方确实有一些数据，因为检测的系统性和均衡性问题，暂时不方便向媒体公布。

　　其实，早在2009年7月，湖南环保部门曾完成了《湖南省土壤污染状况调查报告》初稿，但迟迟未见公布。据刘帅透露，目前，湖南省环保厅已将新的调查报告递交省政府，将选择合适的时机发布。

　　黄亮斌介绍，湖南省湘江流域重金属污染确实严重，但近两年一直在大刀阔斧治理，自2013年起被列入省“一号工程”，并对地方政府治理工作进行问责。

　　“从2010年开始，前后关闭了1018家涉嫌重金属污染的企业，其中有878家在湘江流域，占湘江同类企业的45%。”黄亮斌介绍，在湘江重金属污染治理方面的投入，国家和省市地方累计投入170亿元左右，纳入《湘江流域重金属污染治理实施方案》的重点项目也有927个，目前已完成571个。

　　黄亮斌表示，重金属污染治理不会一朝一夕取得彻底的效果，目前最重要的是控制新污染，同步治理旧污染。

　　记者发稿时，“曙光环保”理事长刘曙电话告知记者，湖南省环保厅厅长刘尧臣亲自约见了“曙光环保”成员，对他们的工作表示赞赏和认可，也认可第三方检测的建议，并介绍了目前湘江流域重金属治理的情况，以及下一步的治理计划，“他非常坦诚，说了一些问题，并且表示希望以后在湘江重金属污染治理方面能有合作。”

　　“曙光环保”组织中的四名90后女生（左起，刘红丽，刘梦，刘曙，李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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